Chapter1 短暂的邂逅
“做哪一行都有倦怠期，言采演了十多年戏，红了十年，最近几年不上心，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。”
谢明朗入行时间虽不长，但对葛淮的“业绩”也是略有耳闻。听到孟雨这么说，他也只是笑笑：“你们开始采访之后我就装哑巴，做出一副勤劳谦虚任劳任怨绝不多事的样子，努力让他满意就是。”
“葛淮是要审稿的，这种照片肯定通不过，到时候又要返工，谁来返？”
那天他穿着灰色的毛衣，配咖啡色裤子，猛地看上去，竟是和谢明朗差不多年纪。孟雨见他起来，快步上前和他握手，也笑着寒暄：“每次在这里采访，总是劳烦你等。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采访地点是酒店的大厅，这是市内最好的酒店，因为有些年头，那些华丽的装饰退去轻浮，更显出贵气来。孟雨和葛淮走在前面说说笑笑，目不斜视，谢明朗跟在后面，虽然知道也该和孟雨一样，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进这样的高档场所，总是忍不住，不免左顾右盼了一番。
“真是个好习惯。如何？见到言采的真人，有何感想？”
这个时候反而是记者孟雨沉得住气，指着坐在角落里处理无关琐事的新人谢明朗说：“明朗跟我去吧。”
他们谈到言采最近的新片。片子里他演一个高中数学老师，被常年如一的单调生活磨掉了意气。片子的结构很简单明了，人物也不多，更没什么大场面。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，都和言采本人的气质和他接片的风格截然不同。
谢明朗往厨房走，说：“这照片我自己都还没看呢。等我吃完，我们一起看。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？”
一打开房门，潘霏霏就满脸笑容地凑上来：“你回来了啊。我煮了消夜，先去吃吧，不然就冷了。照片我看看好不好？”
“那你再从社里找一个葛淮不挑剔的摄影师？还不如带明朗去，他不知道他根底，说不定反而有惊无险。您想想吧，事到如今，总不能临时打电话说，这个专访我们做不了了。”
“这是对工作认真。”孟雨出声恭维。说到这里她想起另一件事来，趁着言采心情不错，就问出来，“我听说你要接演舞台剧，是真的吗？”
“你自己来看。”
几天后杂志出炉，当天谢明朗接到在异地念书的潘霏霏的电话，兴奋的音调简直能扎破他的耳膜：“言采的照片都是你照的？这些照片照得真好，好像彻底不是同一个人一样。你肯定留了底吧，肯定不止这两张吧？明朗，你帮我留着这些照片啊，一定一定！”
“你不是才说他是好演员？总不是在逢场作戏吧。”
比起主创人员来，言采穿得很随意。若是平常人这么穿，多半会被当做不相干的工作人员。但是因为他是言采，无论穿什么，总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所在。
他摇头，直面美编和在场其他人的诧异，说：“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。照片和采访的内容并不矛盾，我是特意没有处理的。”
总编想想后果，稍微有点儿发冷汗，这时才把目光转到之前都当做空气一样存在的谢明朗身上：“小谢，我记得你的照片照得不错。”
“我周末……”
她们说的葛淮，正是被采访的言采的经纪人。言采在娱乐界是出了名的善人，对任何人客气得简直不像声势如日中天的偶像，业界出名的传闻就是：不管是多么难缠尖锐的记者，在采访了言采之后，都会对他赞不绝口维护有加，从无例外。但尽管言采在圈内外名声如此的好，提起他的经纪人来，绝对是令所有的记者咬牙切齿。
刚才他们的几句话听得谢明朗心惊肉跳，不知道孟雨怎么敢这么替他背书。但事到临头，他也不能露怯，赶快握住葛淮的手：“初次见面，我是谢明朗。早就听说葛先生的大名，今天有幸，第一次见面，希望我们合作愉快。”
谢明朗蓦然想起采访中的场面：言采始终对着孟雨，没有朝他分出一丝注意力。他的神情专注，风度翩然。然而即便是如此，眼角和额头的皱纹，在镜头下无所遁形。
他们到了个安静的角落，言采正在读报纸，看到孟雨后笑着放下报纸站起来：“孟小姐。”
谢明朗听到跟着孟雨去采访言采，已经知道这是孟姐在提携他，但是总编这个表情，总觉得来势不妙，心里正在犹豫，听到总编喊，一个激灵，顺口就说：“也没有很好……”
“没有‘可是’。”谢明朗正色。
孟雨大笑：“那是肯定。你也不想想他拍的电影多半是骗小姑娘的，化妆师得铆足全力打粉，灯光师也要费尽心思打光啊。”
周末的活动是电影的首映会，新锐导演，这虽然还是第二部片子，但借着上一部片子的名气和人气，首映式星光灿烂，不知道谋杀了记者多少胶片。
采访言采自然派的是社里的王牌记者，跟去的摄像记者也是顶尖的。但是偏偏不巧的是，专访的那一天早上，摄影记者打电话来说上班的路上遇到车祸，人已经在医院了。
陈承无可奈何地挥手：“要是被葛淮扔回来，你陪我加班。”
言采先是和导演与编剧聊了一会儿天，又朝着呼喊尖叫的粉丝挥了挥手，这才转向摄影席。他搂着女主角的腰，另一只手搭在导演肩上，三个人一齐微笑。刹那间无数闪光灯亮起，剧院外的这一角亮若白昼。
谢明朗对好镜头，这才发觉言采的动作很克制，说话绝对不会手舞足蹈，又不会仅仅死坐在一处，说到兴头上，稍微比画一个手势，姿势自然而优雅，实在是非常上镜。
孟雨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况，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到谢明朗脸上。后者没说话，但镇定坚持之意不言自明。
潘霏霏并不当真，重重推了他一下，笑着继续看。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，她忽然呆住，半晌拉住谢明朗的袖子，尖叫：“这张，这张你给我一张吧，我拿去印海报！”
言语中的回护之意已经很明显了。陈承脸色阴下去，最终还是点了头：“既然你这么说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“谁又知道。你别跟我说你自己没留底。你这个自恋狂，什么都留着。这些照片我只是自己留着，又不拿去卖钱，你总不是信不过我……”
于是孟雨就再次去看言采的照片。细细看过之后，她终于说：“我没有想到他也可以被拍成这个样子。我觉得很好，就用这些吧。”
两个人一起笑起来。
“没错，想来也没谁指望他当劳模来着。我就是对他要接舞台剧这件事情，非常好奇。”
他们在约定时间的前半个小时到了指定的酒店。才下车就看见葛淮，瞄了眼手表，才笑着对孟雨说：“还是孟记者守时。”
因为熟，倒是先说了些无关的闲话，言采甚至拿孟雨和她男朋友打趣，气氛轻松而和谐。
摄影记者们抓起镜头来，喊得和粉丝一样热烈，这让置身其中的谢明朗忽然觉得有点荒谬感。他虽然没叫，但是也被这样此起彼伏的叫声弄得有点激动，手还抖了好几下。
谢明朗在《银屏》实习后的第二个月，见到活生生的言采。
接着她就提起言采获得金像奖提名的那部电影。这才是“典型”的言采应该会接的电影：缠绵悱恻的文艺片，一流的编导和演员阵容，上映之后票房全线飘红，评论家们也无处可挑，或者有，但言采总是令人欣赏的。
她请言采评价一下自己在两部片子中的表现。言采就说：“我是演员，无论是什么风格的影片，我都很有兴趣尝试，但是就像大多数人一样，我也喜欢驾轻就熟的工作。两者都是我工作的一部分，正是因为它们互相补充，这份职业才让我觉得有趣。”
言采点了根烟，继续微笑。谢明朗正暗自诧异这种地方怎么能抽烟，就见服务生走过来，但看清座位上的人后，又退了回去。他心想这就是红人的特权，同时再照了一张言采抽烟的照片。这时言采又开了口，稍稍有些玩笑的意思，果然说的也是玩笑话：“孟小姐，你可是在工作，怎么攀起私情来。”
孟雨笑：“你姐姐专门把你托付给我，我怎么能不照顾你呢？不过你当真要小心。葛淮这个人，实在难缠。”
说到这里他收起笑容，正视孟雨的目光异常专注。孟雨愣了一下，点头：“也是。”
“非要比别人先一步知道才心满意足吗？”
她趁午休的时间去喝下午茶，手上拎着一大包点心，很是轻松自在的样子。不过她很快察觉到有点儿微妙的气氛，并在下一刻找出关键的两个人。她先没理谢明朗，而是问陈承：“怎么了？明朗又做错了什么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不管了，总之有了他新闻又多一条。这次算是捡来的。”
“这几年的都看了。霏霏狂迷言采，他的片子只要出碟，她必买两张，看一张藏一张，但是新片我躲不掉，都看了。”
“我个性挑剔，所以对别人来说搞不好是噩梦。”
察觉到有人在看他，葛淮转过目光，双目炯炯，把谢明朗看得心里一毛，很勉强地笑了一笑。
回到杂志社后两个人就分头工作。孟雨在总编面前着力夸了谢明朗，总编那悬了一早上的心总算才落回去，打了个电话去鼓励了谢明朗一番，并嘱咐他一定好好处理图片。
“霏霏……这些照片我是不能留底的……”谢明朗有些为难。
“当然应该是我们早一些到。真是不好意思，葛先生你久等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你年轻时候倒是演了很多风格多样的片子。”
言采笑而不答。孟雨意会，也笑：“是我太好奇了。只是听到你要演舞台剧，忍不住多问几句。职业病，职业病。”
口气中已经是山雨欲来。孟雨飞快地瞄了一眼谢明朗，赶快帮他打包票：“明朗虽然年轻，但技术没得说。这样的大专访，我们再怎么，也不会带个新手来。”
“我只是不想乱拍，个人习惯而已。”
光线产生了魔力。谢明朗注视这张照片良久，移动鼠标把它剪贴下来，留在自己的电脑里。
“那就好。”
谢明朗定睛一看，竟然真的是他。
这张意外得来的照片让谢明朗也有些吃惊。禁不住她再三催促，他笑说：“你如果这个学期考试全A，我刻一张盘给你。”
孟雨慢慢收敛了笑，盯着车流，说：“他年轻的时候的确是好演员，那个时候也有好本子留给他。有几年的戏真是好。至于现在嘛，他已经什么都不缺了，能这么敬业地每年接几部片子，那是造福观众不是？这么想想，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。你看过言采的片子没有？”
他们合作过多次，彼此熟稔，但依然客气。言采看见跟在后面的谢明朗，并不认识，但也不多问，笑着点了点头，招呼说：“孟小姐带了新人来。”
孟雨有些诧异，摇摇头：“那我不算灵通。班底既然都选好了，肯定是筹划已久了。是什么剧码？老戏新排，还是有全新的剧本？”
“谢谢陈编。”谢明朗倒是反应得快。
照了几张照片，他觉得有必要再对一下焦，就在低头的空当，忽然听到人群中爆出一阵尖叫，炸开了一样，身边的记者也叫开了，吓得他手一抖，仔细一听，原来喊的是，言采。
葛淮见双方进入状况，看了眼掏出相机的谢明朗，没说什么，暂时离开去一旁打电话。趁着这一刻，孟雨低声嘱咐谢明朗：“你只管拍，别说话，不要叫言采停下来给你摆姿势，其他稍后我再告诉你。”
大家回头，僵了的气氛算是稍有缓和。
“啊，这是谢明朗。老杨今天出了点儿状况……”
孟雨也笑，多少有些苦涩：“要是这样他能放过你，那就好了。你不晓得，葛淮这个人，最让人讨厌的一点，就是欺生。不过我肯定会罩着你的，到时候嘴巴甜一点儿，多留点儿心就行了。”
“你说你喜欢驾轻就熟的工作，是指在接演文艺片的时候，都是在惯性演出吗？每个角色对于你来说，本质上都是一样的？”
孟雨的声音插|进来。
孟雨也笑：“我这是在给彼此一个过渡。”
只听葛淮转过头去问孟雨：“老杨呢？”
至此采访正式结束。孟雨的灿烂笑容维持到上了车，才卸下来。她扶着头，大喊：“每次采访他就像打仗，明朗，快点儿开车，我饿得要命。”
他是真的饿了，喝了两大碗汤，才心满意足地蹭回沙发上。潘霏霏在看碟，自然是言采的片子。片子里的人还很年轻，眉目间气势凌厉非常。
言采也加深笑容：“我喜欢这家的早餐，才约到这里。”
“那好。”
陈承惊讶地抬头看他：“你……”
总编大惊，觉得这简直是火上浇油：“你要他跟你去采访言采？开玩笑！你带这么个实习期都没做满的小鬼过去，就算言采不说什么，言采的经纪人是什么角色你会不晓得？”
“我倒是更喜欢你那时的片子。”
“这么晚了，我不想吃了。”
“这些新片不提也罢。他演得很认真，演技也很好，但是，没有激|情，他没有付出他应该付出之外的哪怕一丝一毫。”
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，约定的两小时快要过去。孟雨知道凭着今天的谈话内容，她可以写出一份好稿件来，心里不免轻松一些，就想暂时到这里，也让言采轻松点儿。
“那是自然。这个孟姐你就放心吧。”
但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也没有意义了。稍加权衡之后，总编大人阴着脸走过去，拍拍谢明朗的肩膀：“那就这样吧。我也很看好你，放轻松，好好做。”
“今天的确很顺利。尤其顺利在葛淮一直在和别人打电话，他是连按几下快门都要计较的人。不过你表现得简直太好了，完全不像新手，我曾经带过一个年轻的摄影记者，太紧张了，一个劲地按快门，到后来采访根本进行不下去，全听他嚓嚓嚓去了。”
葛淮皱眉：“所以今天他来拍照？”
“怎么回事？怎么大家都挤在这里，有什么好八卦吗？”
谁知道稿子交过去几天之后没有消息，《银屏》是双周刊，禁不起这样等，孟雨的责编只得硬着头皮主动去找葛淮，两三分钟后放下电话，用如释重负的口气说：“可以了。不过他要这次谢明朗照的所有照片，并一再强调绝对不准外泄。”
潘霏霏还要辩，谢明朗拍拍她的肩膀：“时间不早了，你早点儿睡，我今天晚上还要加班。有什么话明天说。”
这样的人物，不红简直没道理。谢明朗一边按快门，顺便分神去听采访的内容，果然是毫无意外的滴水不漏。但言采就是有本事把这么滴水不漏的话，说得如此的真诚。
几天后采访的稿件出来，谢明朗也交出了处理好的图片。美编看了图，连连摇头：“明朗你到底是新人，不晓得规矩。”
出了杂志社，谢明朗先去取车，上车之后他连声道谢：“孟姐，真是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。”
“那就这样说定了。周末我来看你，正好一起去电影院。哎呀，我要上课了，晚一点再打给你。”
他本来想说“久仰大名，终于见面”，好在话到嘴边咽住，没有显出新手相来。葛淮看了他几眼：“你应该都知道给言采拍照的规矩了。”
谢明朗摊手，一脸无辜：“这可在你，不在我啊。”
“不是病了吧？”
不过言采并没有给记者们拍正面单人照的机会，也没有怎么答理意欲采访的记者，照过这几张之后，就直接进了剧院。
“嗯。”葛淮低头看了看表，“时间也差不多了，我们进去吧。”
“就工作而言，本质的确是一样的。角色也都是不同的，不然的话，这个世界上只要一部文艺片就够了。如果让人觉得我演出的角色都有相似之处，那不是我在惯性演出，而是我演得太差了，才把不同的片子演出一个味道来。”
“的确如此。但是现在大家似乎都忘记了。”
“不不，家里出了点儿急事而已。”孟雨随口开脱。
她喝了已经凉了的茶，说：“谢谢你，言采。每次采访你都是令人紧张又兴奋的挑战。可惜我不会演戏，不知道和你演对手戏会是什么感觉？”
他把电脑屏幕转过去，孟雨事先不知道是这么大一张面部特写，整个人愣了一会儿，才慢慢地说：“照得不错啊。”
潘霏霏顿时没了劲：“那你直接说不给我好了。”
“他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，人还在医院里。”
然后话归主题，采访正式开始。
谢明朗暗暗叫苦，他哪里晓得还有什么规矩。但是他又不能在葛淮眼皮底下去看孟雨，心一横，微笑着说：“总编和孟姐都专门交代了，我都知道。”
这时他才第一次正眼去看谢明朗，同时伸出手来：“你好，我是葛淮。”
后来首映开场，能入场的媒体跟着进去的，不能入场的则陆陆续续收起设备，各自散开。《银屏》是有入场名额的，但这种好事轮不到谢明朗头上，他也乐得，赶快回家陪妹妹去。
“要加班”三个字还没说出来，那头已经挂了电话。
言采一笑：“你向来消息灵通。再一个月就开始彩排了。”
“我要他把皱纹除了，他不肯。这是你的稿子，你怎么说？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想到潘霏霏还在家里等他，谢明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，加上今晚他又是以跟班的身份过来，不免生了偷懒的心思。
他们寒暄的时候谢明朗悄悄打量着葛淮。传说中的“恶鬼经纪人”也就是三十开外，修饰得整洁得体，口气和神情中也不见得如何凶神恶煞挑剔难缠。
“不是。编剧是我的朋友，他把剧本寄给我，读了之后觉得很有趣，就演了。我其实已经被定型了，不管接什么角色，观众认定的言采，和我本人，已经不是同一个了。”
“怎么想到会接这样的小成本电影？是因为不想被观众和评论家定型吗？”
言采本在低头喝水，听她这么一问，抬起眼来，并不答话；孟雨也知道自己问得唐突了，但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多年，这点儿尴尬还算不得什么，赶快接话：“我只是想问一下，到时候好提早订票。”
车开出一段路，谢明朗斟酌着说：“事先说得这么恐怖，其实也还好。”
“要是返稿，那也是我写得不好，我们只配两张照片而已，就这样吧。”
最后一句实在没有太大的说服力。谢明朗飞快地瞥了一眼孟雨，见她若无其事镇定自若，也就赶快说：“总编你放心吧。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孟姐失望的。到时候我会多请教孟姐，一定顶好杨大哥的缺。”
“嗯……”谢明朗想了想，慢慢地说，“比电影里看到的要老。”
葛淮笑笑，说：“孟记者这么说就太客气了。如果不是信任《银屏》，也不会一再合作了。只是看到面生，多问一句而已。”
眼看离约好的时间只差两个小时了，总编急得都要跳起来。夏末秋初正是金像奖的提名期，又是暑假的尾巴，黄金期的尾梢，正是跑新闻的时候，所有的娱乐杂志为了稿件都倾巢而动，哪里还分得出其他人手来。
谢明朗身边的摄影记者一边疯狂地按快门，一边插空问另一个人：“没听说言采来啊。”
美编陈承看着他叹气，手指移到电脑屏幕上，指着照片上那个人脸上没有被淡去的皱纹说：“你要拿去改一下，不然他经纪人那一关肯定过不了。据说言采很在意这个。”
没办法，只能下次再打电话过去了。
“那好吧……”潘霏霏见好就收，乖乖去睡了。
慢慢把相机打开，液晶屏很小，看不清细节。但是对于潘霏霏来说，这样就已经足够了。她看着看着激动起来，抓住谢明朗的手不放，一个劲地催促他按下一张。谢明朗本来想说，不如放到电脑上看吧。但是又想到要真是这样，这个周末都没办法好好过了，就把话咽回去，改口说，“过一个礼拜买我们的杂志啊，说不定有大张海报送。”
谢明朗冲了个澡，把照片倒回电脑上，调出刚才那张惹得潘霏霏惊叫的片子，他想不起自己是在何时照下了这张照片的。按下快门的那一瞬，他对面的记者相机的闪光灯亮起，这从另一侧打来的光为言采的侧脸营造出剪影的效果；亮光罩住他上半身，头发像被刷成浅金色，面向自己的那半张脸却是暗的，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；他眼睛极亮，熠熠生辉，整个人气势之盛，宛若聚光灯下的帝王。
这句话惹得编辑部当时手头没事的人都凑过去看，看到照片后果然都笑了，不过谢明朗人乖巧，在社里人缘很好，大家的笑都是善意的。谢明朗左看右看，心里还是满意的，但口头上自然要谦虚：“哪里破了规矩？”